封面新闻 刘可欣 图片由被采访人提供
“一学剪,二学裁,三学挑花绣布鞋。”具有悠久历史的羌绣,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藏族编织、挑花刺绣工艺第五代传承人冯旸的眼里,它不仅是一项技艺,也是自己乃至羌族人民寄托情感和传承文化的载体,还是一本解读世界的书籍。
冯旸介绍,羌绣在非遗的分类中,属于传统美术类。因此,除了技艺,纹样的设计和创作,同样很重要。这一点,也是区别羌绣与其他绣种如蜀绣、苗绣等最重要的内容之一。在冯旸看来,这也是羌绣的生命力所在。
羌绣的纹样大多与自然紧密相连,眼睛所看到的花鸟虫鱼,云彩大山,都能幻化成为羌绣中的团花,被赋予吉祥的寓意。羊角花代表着爱情,绿茶花代表青春永驻,金刚锄代表坚固不摧。因此,羌绣的纹样就显得格外重要,同时,这也是冯旸决定跟着母亲,也就是国家级非遗项目藏族编织、挑花刺绣工艺代表性传承人杨华珍学习的契机。
那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夏天。2008年,还在四川大学就读档案管理专业的冯旸,跟着母亲杨华珍一起前往映秀镇。他们从泥瓦下面挖出被掩埋的老绣片、壁画、雕刻作品、银饰等有着传统老纹样的物件,用相机拍摄记录,形成了初步的数据库。
从2008年开始,冯旸和自己的团队一直在收集整理传统纹样。“这些纹样不仅漂亮,还非常有意义。我们不仅要记录,还要去了解代表了什么。我们正在做的大多数的事情,都是这样。”
这些收集和整理工作,包括对“错误”纹样的修正和使其更加符合现代人审美的再创作。羌绣不打样、不上绷,它的纹样只存在于每一位绣娘的记忆中。因此,由于记忆或理解的偏差,某些纹样的样式和含义就会出现冲突。比如说,原本应该是蓝色的海水纹,在收集过程中却被发现是红色。“红色在羌族文化里代表的是火焰,这与海水的含义不相符。我们会对图案进行考证,再去把颜色回归到正确的用法。”冯旸说。
由于羌绣在现代审美中的颜色显得过于鲜艳,冯旸和团队选择通过增加颜色过渡的方法,减少色彩的跳跃感,使其更加符合年轻人的审美。
经过十几年的收集整理、再数据化的过程,冯旸和团队已经形成了几万种纹样的数据库,创作了许多备受年轻人喜爱的纹样,其中包括与多个化妆品品牌、某咖啡品牌的联名款,以及与乐队五月天的主唱阿信做主理品牌合作的纹样。
二次创作,是冯旸在采访中一直提到的词语。
2020年,冯旸从四川省文旅厅辞职,开始专心地传承母亲的技艺。目前,他任职于四川音乐学院非遗研究院,同时也是一名文化学在读博士。除了要自己动手刺绣,冯旸说,研究纹样、非遗市场化等工作,也要同步进行。
“以前对藏羌绣的认识局限在民族范围内,想的都是怎么去绣,怎么让我们的年轻人更有自信穿在身上。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和学习后,我觉得,现在需要思考的,是如何在产品力、现代城市人的审美、国际舞台上去发声。”
目前,冯旸的尝试聚焦在两个方向:一是打造NFT数字藏品品牌,把藏羌绣乃至四川非遗里传统美术的内容,都纳进这个品牌中。另一个则是能够建立一个具有四川特色的IP,通过这个个体反过来推广藏羌绣以及其他的四川非遗项目。至于这个IP的形象,冯旸透露说,希望是珍稀动物金丝猴。
冯旸告诉封面新闻,不久后,在邛崃市将会建起一个与藏羌文化相关的博物馆,其中会有对藏羌绣部分的展示。新石器时代的骨针、纺锤,还有一些陶器、金属锻造的长刀,各种银饰、金饰等以藏羌文化为主题的展品,都将作为展品展出。
“我们羌族没有自己的文字,很多的情感表达都是用刺绣。甚至我们羌绣承载的定情功能,让它成为一本物质的情书。”
冯旸的生命,一直都与刺绣有关。从母亲杨华珍给自己做的虎头帽,到小时候绣玩耍用的沙包、在书包上绣自己的名字,再到现在给女儿绣制她喜欢的冰墩墩、蓉宝,给其他亲朋好友绣制他们喜欢的图案,刺绣,已经变成了冯旸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。
除了收集和整理,创作新纹样也是冯旸一直在做的事情。
“以前的东西,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可能就不太懂。比如说太阳神鸟,它到底代表什么意义,现在还是个谜。所以我们需要创作能够融入当代生活的纹样,才能代表我们这个时代,这才算是传承。”冯旸说。